武凤楼虽悲矮罗汉窦觉惨死,可人死不能复生,又不知老母落在何处,只好乘机左手抱起窦大侠的尸体,一个倒纵退出门外。
那妇人哧哧怪笑,一把铁扇子当成了判官笔,“魁星点元”、“铁笔刺空”、“横扫千军”一连三招,疾风暴雨似地向武凤楼点去。
狗屠户位方一声厉吼,掌中牛耳尖刀上下翻飞,正好截住了那妇人的追击,并连连催促武凤楼快走。武凤楼挟着矮罗汉的尸体刚想外闯,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原来想活捉一凤,不料却误宰一猪。武公子别来无恙乎?”
武凤楼心中一凛,灯光下,一个手执折扇、飘逸俊美的书生拦住了去路。
谁?正是冤家对头锦衣卫总督侯国英。她的身旁一边是铁指裂石夏侯耀武,另一边站着单掌开碑夏侯扬威。武凤楼知道今晚所有打算已全部落空了。
这时,侯国英用手中扇子一指所有房上,轻气一笑说:“武公子,这么多人来请你,你好意思甩手一走吗?没别的,跟我去一趟北京。我念你年幼无知,绝不赶尽杀绝。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你也知道我手下的一班人物和我的五万名锦衣卫士,可不是吃闲饭的。就让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缉捕你归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武公子还不认命吗?”
武凤楼朗朗一笑,道:“侯国英,我真可借你空有一身文武全才,却变钗为弁,认逆为父。魏阉弄权,祸国殃民,全国上下,恨不能生啖其肉而后快。我全家被害,家破人亡,只要有三寸气在,誓报此仇。你不过倚仗人多势众,小爷我岂能服你?你只管一拥而上吧,我要凭掌中利刃和尔等以死相拼。”说罢,仍是左臂环抱窦觉遗体,右手横刀而立。
侯国英对武凤楼的动作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凛然心服。她哑然一笑说:“死的是窦老大吧?本督念他也是一条硬汉,你放心好啦,我会厚殓了他,也省得你施不开手脚。我不用一人相助,只要武公子能胜了我手中这把扇子,我就网开一面,放你逃生。你要输了,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乖乖地随我进京。这样,你不算吃亏吧?”
月光下,侯国英一袭素罗花袍,头戴金冠,前发齐眉,后发披肩,面如美玉,唇似丹朱。
由于她脚登粉底官靴,更得身材修长,亭亭玉立,两只秀目,神彩飞扬,一把铁扇子悠然抖开,轻贴胸前。不知底细的人,真认为她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又有谁能知道她是一个嗜血好杀的一代女魔呢?
武凤楼知道女魔侯国英的厉害,也知她手中的天罡扇变幻莫测。如今销魂刀在手,岂能怕她?只是他挂心狗屠户位方也陪他一齐身陷重围,正想出声示警,让位方突围送信。
哪知道就在他稍一迟疑的当口,狗屠户一连三刀逼得河东狮阎秀英后退了几步,乘机脱身,一连三纵,已挡在武凤楼身前,笑嘻嘻地说道:“侯总督,我狗屠户虽是市井小卒,在江湖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久仰总督大名,今日好不容易有缘得见,要不见识见识你的追魂绝命三十六弩,我位方岂不白活了一世?你要不把三十六弩打完,你可知我的嘴臭,我会骂你上下三十六代不得安生。”
话刚落音,一尺八寸长的牛耳尖刀,直奔侯国英的小腹插去。侯国英出身官门,虽是皇帝乳娘之女,也宛如金技玉叶的皇室郡主,岂能容忍狗屠户这上番冷嘲谩骂?
“啪”的一声,天罡扇一合,一招“下井投石”,削向狗屠户的软肋,逼得狗屠户斜身跨步闪了开去。侯国英恨他辱骂自己,半转身形,天罡扇微抖,三点寒星成品字形向狗屠户的太阳穴射去。她是把躲刀、点穴、发暗器这三个动作化成一体,一气呵成,又狠又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女中高手。
狗屠户位方怎么都想不到侯国英的功夫能好到这种程度,要不是他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丰富,只这一下子就准得身受重创甚至送了性命。忙不迭一偏头一甩脸,那品字形的三支利弩,有一支几乎是贴着鬓角擦过。
武凤楼不由得暗暗感激,知道狗屠户冒死硬上,是想用自己的肉体和秽言辱骂诓出侯国英最厉害的三十六支毒弩,好让自己凭手中的一口宝刀战胜女魔王,至少也可以逼她放自己逃走。一怔之下,侯国英信手连挥,天罡扇中的追魂绝命弩“连中三元”,“四季开花”、“五子夺魁”、“七女投梭”、“八方风雨”连续发出,已一口气打出了三十支毒弩,全被狗屠户在千钧一发的危险中闪开。可是,他也被打得手忙脚乱,危机连连。
武凤楼心头一惊,刚想一晃身形扑过去救援,猛听侯国英一声娇笑,那把天罡扇“刷”的一声全部抖开,五支小弩、一支大弩连续打出,一支大弩在前,五支小弩在后,夹带着丝丝破空之声,电光石火般地向狗屠户疾射过去。
就在狗屠户牛耳尖刀一立,想抢先击落先头的一支大弩时,不料那后面的五支小弩却神奇地突然后发先至,五溜寒芒已全部插人了狗屠户位方的前胸。狗屠户身子抖颤了一下,微微一晃,那支后至的大弩又射人了他的乳泉穴。
可怜他为了救助忠良之后,以身试弩,一连避开了三十支弩箭,终于被侯国英以厉害无比的“五云捧日”的阴毒手法,击中了要害。任他功夫再深厚,也承受不住这追魂夺命的六支弩箭。但见他脸上肌肉一阵抽缩,只嘶哑地叫了一声:“凤楼快……”话未说完,已翻身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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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郡主情深双星红楼诉肺腑方丈恩重三僧古刹传奇术
狗屠户连中六弩,惨然倒地。武凤楼两目尽赤,把窦觉遗体放于地上,猛挥销魂刀,一招“刀劈华山”,夹着慑人心神的金刃劈风之声劈了下来。
侯国英哪里知道武凤楼手中是口宝刀?刚想挥扇格开,只听身旁有人大叫一声道:“总督使不得!”话到人到,一掌已砍向武凤楼的右肩。
武凤楼只得抽刀护身。销魂刀迅疾一翻,使出个“拦腰横斩”的招数,奔来人扫去。那人知道厉害,一个倒提,翻向一边。由于抢攻,躲刀只在一瞬之间,势子已拿不稳,“噔噔噔”一连后退了几步。
侯国英这才看出,原来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单掌开碑夏侯扬威,忙问何故。夏侯扬威用手一指武凤楼手中的宝刀说:“总督不知,武凤楼所使的那口刀,就是武林中视为奇珍异宝的销魂刀。总督的兵器决非其敌,卑职才冒险出手。”
侯国英半信半疑,只得说了一声:“多谢你了。”
一言未了,河东狮阎秀英也赶了过来,阴森森地笑道:“姓武的小子,你是钦差要犯,理应拿你到案。只要你把这口销魂刀留给老身,今天我放你一马,让我徒弟网开一面。怎么样?”
侯国英一听,不由得暗暗埋怨自己的师娘太不懂事,嘴里说武凤楼是钦犯,还要他献刀保命,岂不让自己落一个私纵钦犯的罪名?
况且,魏银屏仗着九千岁魏忠贤的亲侄女儿,又过继在魏忠贤膝下为女,加上她又自任两江水陆代理提督,和自己作对,如若这话让她手下人听到,岂不是授她以柄?
想到这里,刚想阻止阎秀英别再乱说,哪里想到武凤楼已冷然答道:“算你有眼力。我手中宝刀正是销魂刀。可是,我若把刀给你,你真敢放我这个钦犯逃走,不怕魏忠贤要了你的老命?”
武凤楼曾听师父说过,这阎秀英是江湖上出名的泼妇河东狮,天不怕,地不怕,一贯蛮不讲理,连她的丈夫铁扇帮帮主阴阳扇子于和都惧她三分,所以才故意激激她,看她能信口开河说些什么,自己好寻找时机,杀出监牢。
果然,武凤楼这么一问,河东狮阎秀英怪眼一翻,大嘴一撇,“呸”了一声道:“什么钦犯不钦犯的!老娘二十前就入过皇官,盗过珠宝。万历二十八年,皇帝老儿还悬赏拿过老娘呢。管什么屁用?老娘不还是大摇大摆地进出这官府要地,杭州府城!”
侯国英一听,不由得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这个师娘一向泼辣任性,胸无城府,胆子又大得出格。说什么都不要紧,但是,这入皇官盗宝,被前朝皇帝悬赏缉拿的事情,怎么能信口胡说?
须知,前朝皇帝的圣旨一出,只要钦犯不曾归案,就是现在的天启年间仍然有效。刚想出言喝止,忽听牢房墙上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房上官兵听着,我是两江水陆代理提督魏银屏,命尔等速速将这个入皇官盗国宝的女钦犯拿获归案。她若胆敢拒捕,立即乱箭射杀。若有差池,小心尔等的狗头。”
武凤楼闻声抬头,只见淡月清辉之下,西边高大的墙头上站着一个戎装佩剑的少女,正是郡主魏银屏,身边站着贴身四婢和一个中军。
再看侯国英的脸色,早变得惨白,身躯抖颤了一下,接着说道:“银屏妹妹,你来得正好,请听我一言。”没等她把话说完,魏银屏粉面微寒,冷冷说道:“我是代理提督,不是你的什么姐姐、妹妹,也没时间听你唠唠叨叨,捉拿钦犯要紧。”
没容侯国英答言,又提高了声音续道,“中军官,速派人团团包围武凤楼,防他逃窜。其他人等,速速给我拿下这个女钦犯。”说也奇怪,别看所有四周官兵都是侯国英调来捕捉武凤楼的,可是一旦魏银屏露面,那些官兵不听女魔王的调遣了。
侯国英心头一紧,知道自己这位师娘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深怕她拒捕格斗,必将杀伤众多官兵,又有魏银屏在场,会给自己带来纠缠不清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