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连续施展出横架金梁、横锁断舟、横江截斗三招,拼着多耗内力,和大恶桂福硬碰硬地干上了。
魏银屏刚想从旁提醒义父,吃人不吐骨头的无情剑,早抢在她的前头,狂喝三声:“好!好!好!”
要知道,凡在江湖上有所成就的人物,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挟技自负的,也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狂傲自大的。何况岷山两恶人又始终没和杀人如麻千里空交过手,充其量,只是互相闻名而已,谁又肯服气谁!所以,在无情剑的扇风点火下,越发激出他们二人的斗强好胜之心。
五招,十招,直到四十招过去后,桂福虽被截去一臂,划裂了多处肌肤,而千里空也血染衣襟,接近强弩之未了。
目睹自己的奸计已售,无情剑暗暗一喜,晃身而出,霍地抽出肋下的青霜剑,遥指魏银屏的玉面,奸笑道:“魏银屏,你现在的处境是‘望山跑死马(指武凤楼不能马上赶来),指河河快干(千里空内力耗去七八成)’,还是低头认命吧!”
话到,剑到、打算施展师门屠龙十三剑,先除掉力斗岷山二恶正在调息的杀人如麻,然后再去杀害武功不高的魏银屏。
魏银屏狂呼:“不准残害我义父!”娇躯一拧,弹地飞快扑出。
爱女如命的杀人如麻千里空,情知干女儿绝不是无情剑的对手,哪肯让她冒着丢命之险,前去恶斗冷酷心!扬手一招抛砖引玉,将掌中那口真武轮迥刀抛扎在魏银屏的身前近尺处,同时,厉声喝道:“不听父言,就是不孝,你真想让老父死不瞑目吗?”
可怜这位孤独将近一生,视魏银屏犹如亲生的古稀老人,不仅没有逼走自己的干女儿,反被无情剑乘机用了招北海屠龙,扫裂了千里空的软肋。
尽管如此,虎死神威在的千里空,先脱口一声:“屏儿快走!”然后提聚残存功力,双臂箕张,左手撕豹,右手裂虎,猛扑冷酷心,强迫对方不能攻袭魏银屏。
激怒得冷酷心一声怒斥:“老匹夫找死!”手中的青霜剑一颤,竟用上碧波七剑中的日出东海、碧波万顷、怒海扬波、海市蜃楼、漫天风雪五剑。
魏银屏玉齿一错,拼着挨义父的臭骂,也不能让赤手空拳的义父毁在冷酷心的利剑下。一招拨云夺珠,迫使无情剑错开半步,乘机将手中的真武轮迥刀重新交到杀人如麻千里空的手中。
杀人如麻一刀在手之后,精神顿时大震,刚想用子午分头斩中的第三招灵蛇求丹追去冷酷心这条美人蛇的性命时,却被无情剑用暗藏在左手之中的五根毒白眉针,射中了千里空的左乳之下。
类似这种连下五门都羞于使用的下三滥打法,竟出自于堂堂峨嵋掌教夫人之手,别说重伤跌坐地上的千里空暴斥了一声“无耻”,连跟随冷酷心一同前来寻仇雪恨的岷山二恶,也有些不以为然。
就在无情剑想再赶尽杀绝时,突然石室顶上传来一声:“住手!”紧接着,一条颀长身影,宛如月夜惊鸿,翩然飞落,正好护在杀人如麻千里空的身前。
不需仔细端详,千里空早从来人的轻功身法上,瞧出是自己半生以来的冤家对头,绰号人称血屠千里的阚不贯,禁不住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说:“阚老大,你小子空有一身超尘绝俗的独到轻功,今天还是晚到了一步。想要性命快下手,想再拼个你死我活,只好等待来生了!”
这一回,无情剑冷酷心可真看走眼了,再加上岷山二恶对她有看法,故意装聋作哑不吭声,她硬没认出眼前这位衣服华丽、皮肤白嫩、斯文儒雅的富贵老人,就是昔日和杀人如麻千里空齐名的另一位大煞星——血屠千里阚不贯。
血屠千里二话不说,立即蹲在杀人如麻的身边,咒骂道:“看样子,你他妈的这条老命确实快要交代了。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光会杀人不会救人,何况中的还是这种极为歹狠的五毒白眉针。”
杀人如麻苦笑道:“阚老大,看起来咱们二人还是有缘分,虽然为仇作对了大半生,始终谁也没有放平谁。最有意思的是,在我快要咽下这口阳世三间气的时候,你老小子还能赶上给我来送终,别的我也不求你……”
喘息着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哭倒在自己身边的魏银屏说:“只求你保护住我女儿这条命,我老人家下辈子一准对得起你!”
听得魏银屏心如刀剜,泪如雨下。
血屠千里从来心如铁石,一生不知眼泪为何物,也禁不住眼圈一红,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向千里空毅然道:“只要我姓阚的还能喘出半口气,就绝不允许外人动你女儿一指头!否则,你只管朝我脸上唾口水。”
千里空本把五毒白眉针上之毒勉强逼在心脏之外,听罢血屠千里的那番话,心内一宽,精神一散,五毒白眉针上的奇毒乘机浸入内腑,登时溘然闭目逝去。
魏银屏回忆老人对自己爱逾亲生,最终还是受自己的连累而致死,眼望老人浑身泛出黑紫,恨不能生裂无情剑冷酷心之尸,活剥无情剑冷酷心之皮,痛到极处,反倒无泪可流了。
等到魏银屏回过神来时,血屠千里阚不贯早在一块平坦处挖好了一个深坑,正色向六神无主的魏银屏道:“我与千里老鬼血腥相拼半甲子,掀起好几次江湖风浪,最后经先天无极派第二代掌门人无极龙调处,约定在来日无多的时候作最后了断。想不到一步来迟,老鬼已先我一步而去。临死托孤,让老夫保护姑娘。冲着老鬼这一片仁爱之心,只要姑娘不嫌弃,老夫愿作第二个千里空!”
值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际,以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功力和威望,仅仅遭受敌方第一拨人的攻袭,尚且力尽毒发身死,何交还有青藏三凶、钢羽铁翎两怪,以及峨嵋掌教司徒平等几个强敌,随时都能扑到。此时此刻,别说挺身而出,公开护卫魏银屏,就连和魏银屏有牵址的人,都会遭到峨嵋派的无情袭击和追杀。
所以,魏银屏一听阚不贯老人慨然愿继千里空之后,作自己第二个义父时,心中虽感激得无以复加,又怕连累阚不贯重蹈义父的覆辙,神情不由一怔。
血屠千里早探臂抱起千里空的尸体,将其放平摆在土坑之内,皆同魏银屏掩上黄土之后,静立坟前,凄然说:“你老鬼复姓千里,而我偏偏被人号为血屠千里,这不是硬往你老鬼眼中塞棒捶吗?你如果劝我改掉名号,事情也许好说;偏你自恃功力逼令我改,才引起几达半甲子的拼搏。今日对着你老鬼的坟头,我自动取消血屠千里的绰号,向你老鬼下跪赔礼。并再次保证,谁要想不利于你的干女儿,必须事前先宰了我阚不贯!”
魏银屏面对一杯黄土,耳听铮锵之言,悲呼一声:“干爹!”跪倒在老人的膝前。
一声“干爹”入耳,更引起阚不贯对魏银屏的看重和疼爱。因为他清楚,魏银屏所以对他不称义父,而改喊干爹的根本用心是,新恩虽好,旧义更厚。
就在阚不贯俯身去扶干女儿的同地,受创皆极深重的岷山两恶人,互相搀扶着来到千里空的坟前。阚不贯须眉一寒,右手陡地握紧了剑把,脸上随即充满了煞气。
大恶桂福苦笑说:“阚老大,请你暂别动剑,桂某有话想说。”
魏银屏猜知桂福必有正经话要说,为防干爹愤恨头上一怒挥剑杀了他,急忙遮在干爹身前道:“有话快说!不要罗嗦!”
桂福道:“我们弟兄年老昏庸,不辨是非,听信谗言,到此寻仇。我虽未杀千里空,但他身上之伤,总算出自我手。否则,以他那身超绝功力,绝不会遭受冷酷心这贱人暗算。最为让人发指的是,等到她一旦证实阚老大就是当年的血屠千里后,竟抛下我们弟兄不管,独自一人逃去了。”
话刚到此,突有一个人接口道:“姓桂的,你说错了,司徒夫人不是独自一人去逃生,而是专门去请我们这些勾魂使者去了!”
大恶桂福扭头一看,发话的竟是已故千里空的唯一徒弟屠四如。
比师兄脾气更凶更暴的郎豪,虽然身受重伤,他也没把屠四如放在眼内,厉斥了一声:“小辈该死!”手中的三尖两刃杵一展,强提内家残余其气,一招阴风入洞,直戳四如狂徒的气海穴,诚心想把他立毙于三尖两刃杵下。
这就怪他把屠四如瞧扁了。须知,他虽早被杀人如麻窥破本性,不肯传以衣钵,毕竟还念他和自己师徒一场,除了子午分头斩之外,其余的几乎还是倾囊而授。重伤之下的郎豪妄想结束屠四如,岂不是痴人说梦。
又阴又毒的屠四如,先是奸险地一笑,然后陡将身形一侧,故意让二恶的三尖两刃杵擦着自己的衣服戳过,然后右臂突然前探,竟把自己整个的一只手掌,从被千里空划开的小腹伤口处,直插而入。
疼得郎豪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叫,确实像煞深山之中的狼嚎。
手疾眼快的屠四如,为防鲜血飞溅自己满身,手未缩出,先是一招扁踩卧牛,将快要断气的郎豪,踹出去足足有两丈多,摔落在地上不动了。
桂福一声厉吼,形如鬼哭,手中的三尖两刃杵一招饿狼掏心,直扎四如狂徒的中盘灵腑穴,一心想报二师弟的惨死血仇。
早有提防的屠四如再次将身形一扁,还想照方抓药去追桂福之魂。
阚不贯早一式怒鹏冲霄弹地飞出,趁身形尚未飘落之前,再用一招探臂取宝,将桂福一抓而起,在震腕将桂福甩向魏银屏身边的同时,还低斥一声:“速护魏银屏逃走!”
这时,大恶桂福心中,真好像打翻了五味缸,几乎人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辛,完全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