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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9b8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民国奇案演风雷 > 第9章
    花筱翠顺着吴贵的话追问下去,“你老说说怎么不一样?”

    吴贵说:“后院俺有八位姨娘,有三位起先跟你一样,寻死觅活不吃不喝撞墙摔东西砸玻璃,都是让俺伺候好的。她们不出三天就不哭不闹哩,慢慢的也吃哩也喝哩,拿来的衣裳甭劝自己就穿戴上哩。你比她们耗的工夫长,俺觉着你也差不离了,甭想别的了,等着俺叔回来欢欢喜喜入洞房吧。”

    花筱翠斩钉截铁地说:“宁可舍了这条命,我也不当姨太太。”

    吴贵见她态度如此坚硬不紧不慢地问:“那你想怎么着呢?”

    华筱翠壮起胆子,跪在吴贵跟前哀求道:“吴大哥行行好,趁着你家司令大帅还没回来,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吧!求求你老了。”

    吴贵闻听此言猛地站了起来,“你这不是要俺的命吗!咋的?俺把你放了,等俺叔回来不见人,把俺的脑壳砍了当水瓢使唤!”

    华筱翠说:“你只要不明着放我,司令大帅是你的叔,不会狠心杀了你。纵然受些皮肉之苦,这些首饰权当对你老的报答。”说着拿起首饰盒,一股脑全倒在吴贵跟前。

    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吴贵一下子激动起来,“说那杆子叔,他从来不管俺的死活,他的老婆满筐满篓,俺咋就光棍一条呢。”

    花筱翠趁机撺掇道:“干脆跟我一块逃走,这些首饰换成钱足够自己成家用了。”

    突然一声闷雷,外边变天了,风头过后紧接着淅沥哗啦下起了雨。吴贵沉默良久,把散在床上的首饰归拢了一下,“你不要胡思乱想,快把这些东西包好喽,早早歇吧。俺该走了,睡觉惊醒点儿,下雨天容易出事呢。”然后走到窗前,仔细拉好窗帘,扭头出去锁了房门。

    吴贵走后,花筱翠死活没有睡意,琢磨不透吴贵到底怎么回事。雨越下越大,花筱翠越琢磨吴贵今天的言谈举止越不正常,好像临出门的动作和表情在暗示什么。一道闪电映亮那堆首饰,花筱翠忽然悟到吴贵说的话,“快把这些东西包好。”明明有首饰盒子他怎么不说装好呢?“下雨天容易出事”,会出什么事情呢?想到这儿,花筱翠只觉得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摸着黑随便撕了一块衣裳料子当手绢儿,将首饰包好系了两道死扣放在窗台上。扒开窗帘朝外望去,院子里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仔细听听,除了风声雨声雷声连声狗叫猫叫也听不到。花筱翠怀着侥幸的心理,挨扇窗户使劲的推,企图吴贵好心临走做了手脚,给她留了一扇逃生的活路。然而,她胡乱折腾到后半夜,他所企盼的一切,什么也没发生,他死心了,无奈地倒在床上。这时候她才叫万念俱灭,脑子空空的不知想嘛好了。

    刚躺下,似乎听到院子里有什么动静,赶紧起来扒开窗帘朝外张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仔细再听,根本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花筱翠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了,这一切都是自己虚妄的幻想,怎么无中生有幻听幻觉了呢?那个吴贵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怎么会有什么暗示之类的心路呢?希望的彻底破灭,不由得令她可怜自己。自己一个弱女子,竟然身陷囹圄之中,大概戏本学的太多了吧,便幻想着戏出里的事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唉,唱了那么多的苦戏,也没有今天的下场苦哇!越思越想越捯磨越觉得没活路,竟忍不住呜咽起来,直哭得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哭着哭着,觉得眼泪流淌的有些邪乎,怎么浑身上下全都湿了?居然把裤褂都哭得湿漉漉的。一阵凉风吹来,不由得浑身一激灵。猛抬头,居然有一扇窗户自己打开了,风携着雨雨裹着风吹得窗帘“忽忽”飘动。花筱翠正不知所然,慢慢从窗外伸进一只手来,手心向上搭在窗户框子上,活像死人手一动不动耷拉着。这突然发生的情景,令花筱翠毛骨悚然头皮发乍,觉得每根头发都立起来了。一道闪电映出窗外的人影,花筱翠霎时明白过来,几乎是从床上弹射到窗前的,准确地摸到那包首饰,慌乱地放在那人手心上。窗外的人接过布包,好像捏了捏立马揣进怀里,等花筱翠探出身子,那人早没影了。

    花筱翠赶紧抓了几件衣裳包好,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窗台下面,也不管院子里有人没人,踩着椅子蹦到院子里,脚没站稳地,亡命似地朝大门口跑去。大门口居然没岗,门闩也拔开了,花筱翠什么也没想,打开大门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出了大门她是见胡同就钻见路口就拐,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实在跑不动了,躲进一户人家的门洞缓气儿。慢慢的雨停了天也亮了,花筱翠这才意识到,她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已是中秋时节再浇个精透,禁不住上牙打下牙浑身打冷颤。好在胳肢窝夹着带出来的几件衣服,打开包袱,挑了一件稍微干点的套上,这才稳住神儿。她寻思了寻思,能去的地方只有落子馆,不管情况如何,总不能在大街上逛荡。拿定了主意,用包袱把头发和脸搽了搽,见街上有了行人,才溜着边儿低头上了马路。

    由于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七转八转转到中午时分才找到南市。终究胆虚,没敢贸然径直走近落子馆。她躲躲闪闪绕着小胡同朝前靠近,到了胡同口扒头一看,吓得她赶紧缩回身子,心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她发现落子馆门前一片哭闹声,一帮当兵的把里面的人全都揈到大街上,正在锁门贴封条。花筱翠再次探出头去,想看个究竟。只见戏班老板正冲领头的大兵一个劲作揖,“老总,死活得让俺落个明白呀,俺到底犯了哪条章程封俺们的戏班子?这让我们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去哪儿落脚啊!”领头的大兵好生厉害,抡圆了照着老板就是一耳光,“你私藏吴司令大帅的九姨太,不拿你问罪就是便宜了你们,还敢胡搅蛮缠?你们立马滚出天津,不然统统交府衙问罪。”花筱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领头的大兵不是别人,正是吴贵。吴贵一转脸怎么会是这付模样啦?变得凶神恶煞似的。她顾不得多想,扭头沿原路拼命跑去。

    她这回可真是瞎驴撞槽盲目乱跑了,一路跑着一路想,放她逃出来的到底是不是吴贵?如果是他,是真放还是另有所谋?管它呢,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现在是自由了,先跑远远的再说。可是,两条腿如同灌了铅,哪还有力气再跑,回头看看并没有追兵,真想靠着墙根歇一歇。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声音,“叮叮当,叮叮当,叮当叮当叮叮当……”电车!她知道在这儿见到电车,肯定是四面城。正好一辆电车靠站,看见人们随便上下,她想也不想一个箭步窜过去,抓住扶手就上去了。那时的电车没玻璃窗户,窗户框子跟车身差不多长,两排木条椅子对面放着,乘客坐在上面半拉身子露在车外边,花筱翠不敢坐在椅子上。因为电车不会掉头,两头都能驾驶,她从后头上了车,就近便蹲在了大轮盘的车闸旁边。

    天津人有个天生的习性,只要凑在一块,不管认识不认识就爱瞎搭吧,口播新闻的速度比话匣子还快,挂甲寺放个屁立马小西关就能听到。一声小喇叭响,电车开动了,乘客中就有播讲新闻的了。

    “嘿,大爷!你老听说南市里头今天闹翻了桨吗?”

    “还听说干嘛,我刚打南市来,本来去看闺女的,走半道看见当兵的乱窜,怕粘乎上麻烦,这不拨头回来了吗。”

    “你老听说为嘛吗?”

    “说嘛的都有,有的说是乐亭的一个戏班子惹了吴家大院。”

    “那是胡掰,实情是吴家大院出了飞贼,趁着夜个黑晌的雷雨,把吴家大院的帅印给端走了。”

    卖票的收着钱撕着车票,也搭吧上了,“不对吧,刚才下车的那位爷说,是吴胖子的姨太太成群结伙逃跑,‘咔嚓’一个响雷劈死仨,就这么着还跑了十好几位呢!今天早上吴胖子下令,全城捉拿逃跑的姨太太。”

    “对上茬儿了,这是正根儿,你老坐稳当了,我该到站了。”

    听着车上的议论,花筱翠更弄不清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听到“吴胖子下令”这句,尤令她胆战心惊。如果吴胖子真的回来了,决不会善罢甘休,逮回去死不了也得扒层皮下来。想到这儿不由得浑身战栗,使劲把头埋进怀里。

    “嘿,这位大姐哪上的车,买票了吗?”司票员终于发现了她。

    她不知道哪儿上的车,抬起头含糊地说:“刚,刚上来的。”

    卖票的伸出手来,“不管哪上的,卖票吧。”

    这可能是中国最早的也是唯一一条实行一票制的公共交通车的线路。庚子之乱,八国联军的大炮把天津城轰成一片废墟。随后,都统衙门强令将残垣拆除,四面城变成了东南西北四条马路。1902年,比利时通用银行取得了设立电车公司的专利权。1906年,建成了环城的第一条电车线路,到了二十世界三十年代,天津的电车线路几乎遍布市区,延伸到各租界。花筱翠上的就是最早开通的环城跑的白牌电车。白牌电车不论坐几站,一律一个大子儿。当年一个大头儿能买一袋洋白面,有时比一袋洋面还多。不论孙大头儿还是袁大头儿,随每天的行市波动,差不多兑换四百至五百大子儿,相当于买十合一包洋火的价,一个大子儿可以环城坐一圈儿,应该说还算比较实惠,很快被普通市民接受。

    花筱翠第一次坐电车,不一定知道买票,那也应该知道坐车花钱,不过她是上车后才意识到的。“买票呀!”卖票的看出来了,这又是一个白坐车的,嗓门特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