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科酝酿了好一会,才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一手按着抖动的双腿,颤抖的用西班牙语,谦卑的道:“小人叫‘弗朗西斯科’,‘弗朗西斯科.泰雷加’。小人听说您对食物的品位高极了,您要知道,我在该死的海上漂了很久,我得了败血症,我的味道糟透了。我还得了梅毒、淋病,我身体感染了无数的下流传染病……。”弗朗西斯科越说越流利起来,声音不再颤抖,好像只要还能说话,他就拥有了勇气。
张凯听出前面一句似乎是俘虏的名字,但是那随之滔滔不绝的饶舌拉丁语让张凯头疼起来。看着俘虏边说边抖的手问道:“你会讲汉语吗?”发现俘虏只是茫然无措的看着他,张凯冲卫兵道:“去叫翻译来,这番子不会说人话。”
弗朗西斯科看到菲律宾翻译穿了一条油腻的围裙来,以为张凯叫了个厨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膝行到张凯面前,只抓住张凯的脚不停的吻着,口中连连说道:“我愿意做您最卑贱的仆人,求您不要吃我,求您了,我家中还有可怜的……。”
张凯嗅到一阵恶臭,像是一双运动员穿了十年都没洗的球鞋的味道,正是从紧紧抓住他脚的家伙身上传来。“这家伙可能有一百年都没洗过澡。”张凯闭紧嘴巴用力的抖着腿,想把“球鞋”从脚上抖下来。直到有了翻译和卫兵的帮助,张凯才甩掉了粘在他脚上歇斯底里的臭俘虏。张凯跳起来连呸了两口,又拿了记录本用力扇动了几下,才赶走了面前的臭气。张凯找了块布用力擦着靴子上黏到的“西班牙牌”口水,“这鞋不能穿了。”
张凯快要被气死了,他看着被翻译与卫兵死死按住的俘虏道:“快把这个比猪还臭的家伙捆起来,拖得离我远点,免得待会他又爬过来。”
弗朗西斯科看到一个卫兵拿了条绳子递给了厨子,翻了翻白眼竟然吓昏过去了。
张凯叫卫兵寻了盆冷水,屏住呼吸,亲自泼到了那老外的脑袋上,历喝道:“说,你们这次来关岛是做什么?”
神智不清的弗朗西斯科只是喃喃道:“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接着,他花了半小时才明白张凯对他的肉一点都不敢兴趣,他看着翻译的围裙始终难以释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厨师竟然是个翻译。其实士兵们不过想吃吃些吕宋菜换换口味,说了许多好话才哄得翻译官亲自出马。卫兵催得急,围裙一时没解下来,不料把这个草木皆兵的老外吓了个半死。
“我奉命监视那一船万恶无耻的罪犯,他们的船长把他们赎了出来,但是他们加在一起也没有他们的船长危险。他们的船长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
张凯立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问道:“他和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接着张凯拿起文件在面前缓缓扇动着。
“不,他与其说是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一员,到不如说是被西班牙无敌舰队雇佣的海贼。他无视西班牙舰队作战的规则,只知道使用大炮疯狂的进行破坏。他只是个破坏狂,他参加海军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杀戮欲望。”
“你们西班牙舰队里怎么会有这种人?”张凯放下了文件,把袖子遮在了脸上做简易的防毒面具,过滤着空气。
“这只是个失误,您要知道,那些囚犯都身强力壮。而我们西班牙人口稀少,我们不得不利用每一个我们可以利用的人力。他们是殖民地开拓的先锋,他们很少讲什么骑士精神,他们只会毁掉可以到手的船只。他们的船长是条疯狗,是的,大人,我们私下里都叫他疯狗,这不只是因为他养的那条狗的原因,他是条狂暴的四处乱咬的疯狗。”
“那个船长叫什么?”
“加西亚.克郎克亚。”
“他来这里做什么?”张凯开始捏住了鼻子,暗道:“其实你们西班牙无敌舰队也不比那条疯狗好多少。”张凯尽量少说话,以免那种味道跑到他嘴巴里。
“菲律宾总督花了一笔钱雇佣他来打仗,绝对不是为了对付您,他们要对付的是该死的葡萄牙人。”
“嗯,你刚刚说的你们西班牙海军的作战规则是什么?”张凯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像加西亚那么难缠。
“我们把船靠到敌人船上,然后勇敢的士兵们会冲上去,杀掉或者俘虏敌人。最后获得整艘船和船上的货物,加西亚总是先用大炮毁坏船只,直到他们放弃抵抗才会停止。”
张凯看着被捆得密密麻麻捆了三遍,仍然能散发出恶臭的俘虏,“真是落后的作战方式。”张凯开始对俘虏的口供感兴趣了,他命令卫兵给俘虏找了个马扎,把俘虏拖得更远点让他坐下:“你们西班牙人都有抛弃伤员的习惯吗?”
“不,决不,我们是信奉上帝与正义的骑士。那个加西亚是个疯子,我听他们的船员说是因为他养的那条疯狗咬死了他船上的土著医生,他们无法给伤员有效的治疗,就把治不了的人都丢下海。他们真是一群疯子,哪怕是我的船员得了瘟疫,我也不会丢下他们。”俘虏闭上眼睛,如果他的手不是被捆了起来,应该是做着在胸前划着十字的动作吧。
“快点把他弄去洗干净,我受够了。再给他换身衣服,也许将来能用到这家伙。”张凯对弥漫了整间屋子的味道的忍耐力到了极限。
卫兵立刻把快把他们熏昏过去的味源拖了出去,“不,你们不要这样,你们保证了不吃我的。”俘虏凄惨的大叫起来。
卫兵把俘虏丢到了河水里,他们拿了巨大的毛刷子,那是用猪鬃造的用来刷甲板的刷子。卫兵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脱了他的衣服,准备用刷子把他刷干净。
俘虏突然挣脱卫兵,他在水中翻滚着叫道:“你们要吃的话,就快点吃掉我吧,我就是死也绝不让你们用那可怕的东西伤害我。”
卫兵们发现根本抓不住粘了水以后变得混身油腻的俘虏,他们只好围住河边,一个人去叫来了翻译,卫兵根本就不明白洗个澡有什么可怕的。
卫队长和翻译道:“你告诉他,我们只是想把他洗干净,不是想淹死他。”
听了翻译的话,俘虏抗议道:“我不洗澡,绝不洗澡,我出生到现在除了洗礼还没洗过该死的澡。洗澡会让我生病的,你们别想弄死我。你们听好了,我绝不洗澡,绝不。”
“但是你太臭了。”
“你可以给我一瓶法兰西香水。”
“我们没有那种东西,你现在要么在水里呆一辈子,要么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上岸来。我们有很多医生,可以保证你不会生病。”
卫兵和翻译花了整整一上午才把俘虏弄干净,“你们知道吗?我快痒死了,我从来没这么痒过,我真不该洗澡的,我没洗澡以前从来没这么痒过。我妈妈告诉我如果洗干净,会有一只鸟飞来把我打包,然后带回上帝那里去。我忘记那只鸟是鹳还是仙鹤了,反正有那么一只鸟,它……。”
胖翻译司马冬翻了翻白眼,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罗嗦的西班牙人,这个西班牙人一整天都在说话,司马东觉得他自己快要疯了,他请求卫兵用刷子柄把这个西班牙人打晕,要么把他打晕。
张凯看了看已经干净了很多,而且用薄荷叶擦过身体的西班牙人道:“很好,好多了,翻译官,以后你负责教他汉语,我们需要一个了解敌人的内奸。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正合适。”
司马冬听了这话立刻就昏了过去,张凯关切的问卫兵道:“他怎么了?”卫兵扶着翻译道:“他可能是太累了,他从早到现在翻译了一天的番话。”张凯点了点头道:“那么让他好好休息下吧,抬到我的床上去,今天多亏了他。”
周井然的船队在第六天深夜才返回。敌人逃掉了,狡猾的加西亚尽管中了几发六寸巨炮的炮弹,但是他一直占在顺风处,他让井然一发发的吃着随风飞来的炮弹,他在井然面前不断游动着。中途加西亚甚至停下来接应了一条小船上的几个人与一条狗。直到加西亚几乎耗尽了弹药,才停止了戏耍井然的追击舰队。
周井然从来没有这么窝馕过,追了几天几乎敌人的毛都没伤到。自己的两条大船却伤痕累累,虽然伤势不重,却也让周井然大发脾气。
张凯从来没有见过周井然发脾气,他看到周井然披头散发的在屋子里大声吼叫着来回转悠,忽然想起来周井然的外号正是叫“怒海狮”的。
张凯叫了一个跟了井然许多年的老水手问道:“你们船长经常发脾气吗?”
老水手回想了好久才道:“很少,船长的脾气很好,他只有在好兄弟战死了才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些天有好几个跟了船长很久的兄弟都战死了。我记得有一次一伙倭寇袭击了我们的船,杀了十几个兄弟。船长带了我们追了七八天才追上那艘倭船,他第一个跳了上去,舞着两把大刀,发疯了似的,他一人就杀了十几个倭人,两把刀都砍卷刃了。不过这次追都没追上。”张凯听了也有些黯然。
张凯走时悄声道:“等你船长火消了些,你来通知我一下,有个会要开。”老水手不做声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九章丢人
“……舰队损失:主力战舰被击沉一艘,重伤两艘,轻伤两艘;物资损失:粮仓被焚毁,粮食损失大半,我们一个月以后只能吃鱼和海草了。
再重申一次,岛上的食物不许吃,在没弄清楚为什么岛上有那么多傻瓜之前。
弹药库被炸毁,不过,因为怕火药受潮,我们在几个备用仓库里分流了一部分弹药,这些幸存下的弹药勉强可以支持低强度作战两天,真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