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阵地上到处都是浓烈的烟火,还有迸飞着的敌人炮弹碎片,出去不给炸死也要给烧死了。只是指挥所里面环境太恶劣,如果这样的炮击一直不停下来,时间再长一点,不用将指挥所炸塌,里面的人熏也熏死了。
吴家俊见江苏号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正在缓慢朝江底沉下去。再打这艘死耗子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消灭其他残余军舰。
“各炮连注意!瞄准敌人后面压阵的三樯双烟囱木质明轮炮舰……打!击沉它!”
寒冷的冬天华山要塞炮垒里面的战士却光着膀子,汗水浃背流了下来。炮垒里面布满了刺鼻的硝烟味。战士们拼命将炮弹装填到火炮中,将火炮推到射击口,随着口令声,火炮猛地弹跳起来,朝后面倒退过去,一股青烟再次填充进炮垒中。
空中炮弹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猎物,华山要塞炮兵阵地设立的观察点一一在几十门大小口径火炮轰击下被摧毁,连接各个炮垒之间的交通壕有几处被轰塌了。联络各炮垒的通信员只能沿着交通壕匍匐前行,要是站起来,四处横飞的弹片将决不会让你多活两分钟。
炮兵阵地不好受,江上的英国军舰日子更加难熬。要塞的火炮有坚固的掩体,而军舰上那些火炮都是裸露在外面的,在猛烈的炮火下,甲板上的炮手纷纷伤亡了。更加要命的是这些军舰都是木制的,虽然岸防火炮口径不如军舰上的火炮,但在空心弹猛轰下,军舰还是先后燃烧起来。
江苏号还没有完全下沉到江底,不过也只是勉强还在水面上苟延残喘了。裸露在水面上的部分还在继续燃烧着,熊熊火焰将江面照的通亮,从舰上不时传来炮弹殉爆所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江苏号上传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爆炸发出的光芒照亮大江两岸,吴家俊甚至可以借着亮光看清楚其他军舰上的一根根索具,哪怕再细小的索具在亮光下也表露无疑。眩目的亮光让吴家俊眼睛不自觉的闭了起来。等再次睁开,原来停着的江苏号位置上只有一片散落的碎木屑,而江苏号已经没有影子了,江面上一团橘红色的火球迅速翻卷着上升,火球很快消退,夜幕下只有一股黑色的蘑菇云凝聚在半空中。
正在跟岸上炮兵顶牛的英国舰队对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行动自如的分舰队旗舰江苏号一开战就被对手打残了,现在又沉没,这让其他军舰上的舰长感到一丝恐慌——他们的司令阿思本就在沉没的江苏号上。打了半天,南岸山头被炮火打的火光冲天,可炮弹还是迅猛朝舰队落了下来,在后面的军舰也已经起火了,要是再不撤退,这支分舰队将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英国人虽然顽固,可在这种时候还是懂得厉害关系的,毕竟自己只是前锋,说的难听点就是引诱出敌人火炮,为后面的主力舰队指引目标(他们原本认为光靠自己的实力扫清扬子江已经绰绰有余,现在的想法自然完全改变了。),没必要让整个分舰队都丧失在这里!
从开炮示威四个小时后,被解放军炮火打胆怯了的英国分舰队调转方向,在要塞炮兵欢送下朝下游逃去。忙乱中一艘军舰再次触雷,火焰马上蔓延开,汹涌的江水灌入船舱后,军舰倾斜的越来越厉害,晕头转向的水兵从船上跳了出来,这时候也无法用救生艇了。当军舰倾斜的左舷与江面接触后,船猛地倒扣在江中,激起一片水幕。水幕落下军舰周围的一群士兵消失了,一串气泡从舰边冒起,倒扣着的军舰缓缓下沉下去。
军舰接二连三沉没让其他英国人吓破了苦胆,原本英国人还打算离开要塞炮兵射程范围后,好好报复一番的,现在这些人只知道开足马力加快速度尽快离开这该死的屠宰场。至于营救落水的水兵,虽然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是应该停船先把水兵救上来的,可敌方的炮弹犹如狞笑的魔鬼,移动中都可以将自己送进地狱,更何况停下来?只能祈求上帝不要抛弃他们这些忠实的子民了。望着水中挣扎的英国同胞,军舰上撤退的官兵只能闭上眼睛拼命地划十字。
“没有水手,只有傻瓜才会去和炮台玩命……”
这时候这些英国海军官兵不由得回想起半个世纪前纳尔逊的名言,以为自己船坚炮利,可以和远东虚弱的巨人炮台来一次硬碰硬。可现实却是自己所仰仗的军舰变成了水中的火把,那些英勇的海军官兵无谓地牺牲了。而狂妄地认为中国没有真正岸防的阿思本上校现在于他的旗舰一起到了江底。当时为什么没有人去劝说阿思本当这样的傻瓜呢?现实面前,瞧不起中国人的英国海军军官终于垂下高贵的头颅。
“胜利啦!胜利啦!……”
英国水兵垂头丧气撤离战场,而看到洋鬼子军舰逃跑的要塞阵地上突然冒出无数的人影,火光下大家疯了似的不停地欢呼着,跳跃着,用力挥舞着解下来的军上衣,头上戴着的头盔让战士们抛到了半空。在战场上用炮战将不可一世的红毛番击败,对这些炮兵指战员来说是再兴奋也没有的了。温州歼灭一千英法联军,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是阿思本率领的军舰却毫发无损地离开了温州,今天,曾经纵横中国海岸的红毛番军舰在炮火下灰飞湮灭。战士们高兴的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情,欢笑声、长啸声、喜极而泣的哭泣声在战场上久久回荡,回荡……
“小龙!赶紧通知部队出来,我们到下面抓俘虏去!”
英国军舰冒着黑烟朝下游逃去,江中被击中军舰燃烧的火光下,英国水兵在长江上奋力挣扎着,拼命朝下游江岸游了过来。只看到人家开斋,自己没捞到什么好处反而牺牲一名班长正感到有一丝遗憾的何飞,见敌人朝自己阵地游过来了,神经立刻亢奋起来,转头朝通信员大声喊道。
“是!通知部队抓俘虏!”下面的情况钱小龙也看到了,听连长说抓俘虏,钱小龙兴奋地重复一遍,转身朝后面避弹所奔去。
左面炮兵阵地上的欢呼声,四连避弹所中的战士们已经听到了,只是前面一直没有命令下来,这些战士只能心痒难挠地猜测着红毛鬼子军舰是被击沉了还是重创了。钱小龙传达连长的命令对他们来说正是时候,一听说去抓俘虏,四连战士嗷嗷叫着从后面飞快地奔了上来。将近两百名战士如同奔腾的洪水,端着步枪越过山头朝山下冲去,很快的战士们就冲到了山脚下,讽刺的是战士们从接到抓俘虏的命令钻出避弹所从山上冲下来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而从山脚下奔到近在眼前的江边却花了十分钟以上的时间——本来用于阻碍英法联军陆战队登陆的那些措施,反过来让自己人也行动不便,无法快速前进。也许这就是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吧。只是就是这样战士们到江边后,江中的英国士兵还没有靠岸,游一里路肯定没有跑一里路时间短。
炮兵阵地上战士们光顾着欢呼了,没有对落水的英国士兵痛打落水狗,让这些人可以依靠自己的泳技寻找一条活路。毫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游到江边的英国士兵,绝望地发现江堤上突然冒出大批“叛军”,那些“叛军”不停地大声嘲骂着什么,有些人很没有绅士风度地将黑洞洞地枪口瞄准了自己,蹩脚的英语从那些人嘴里喊了出来,失魂落魄的英国水兵听了半天才明白那些人嘴里喊着的是“缴械不杀”。可怜他们为了逃命什么东西都没有携带,哪还有什么“械”可供缴的?
现在再游到北岸去吗?几名英国水兵回头望了眼宽广的长江立刻打消了这个疯狂念头。平常三里多宽的江面对这些大海为家的水兵不算什么,可现在却成了鬼门关,二月长江江水温度很低,这些落水的英国士兵已经被冻的嘴唇乌青,身体发麻,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休克过去了。
无可奈何,那些英国士兵一个个哆哆嗦嗦,低着头高举着双手从江水里爬了出来,垂头丧气加入到战俘行列中。“叛军”士兵在略微搜查了一下他们身上是否携带武器后,将他们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迅速扒了下来,颤抖着的英国士兵还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抗议,让他们感激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敌对士兵如同变魔术般拿出了被子、毛毯,很快给扒光的英国士兵披上,然后俩个人架起一个迅速奔跑起来。
江中还没有出来的英国士兵见先投降的受到了优待,彻底打消了隐藏的念头。寒冷的江水中自己就是能避开这些“叛军”并且活着逃出去(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下半辈子是要在轮椅上度过了。江中那些士兵一边朝江边挣扎着游过来一边高声叫喊着,希望吸引别人的注意——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的体力已经在冰冷的江水中消耗光了。
“何连长!是你在抓俘虏吗?!”
何飞看着冻的发抖的英国士兵费力地争先对自己投降正乐着,从左边传来有人怒喝。何飞转头一看,是华山要塞炮兵营吴家俊副营长正提着枪一脸怒气奔来。何飞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吴家俊如此恼火,虽说这些俘虏是跑到自己这里来了,可战绩是记在炮兵营头上的,按照何飞理解,吴家俊应该对自己帮他把这些家伙抓住感到高兴,不应该这样生气。
何飞笑容满面朝吴家俊迎了上去。“哟,是吴副营长啊!你们打的好啊,将这些洋鬼子打的落花流水真是好样的!怎么?副营长有什么事情?”
吴家俊脸色铁青,哆嗦着嘴唇,一只手将步枪抬起来对准那些俘虏。也许是激动,举起来的步枪微微抖动着。“娘的我要毙了这些狗娘养的!你还抓这些人当俘虏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