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正文卷第七六四章僵持奉天门外的百官跪哭声,穿过层层宫墙,甚至能传到武英殿内。
这让正在看帖回帖的朱老板心烦意乱,不断将看完的奏章丢到地上。
啪的一声,一本奏章飞得太远,差点砸到走进来的太子。
“什么大逆不道的奏章,惹父皇生这么大气?”朱标弯腰捡起来。
“还能是什么?”朱元璋哼一声道:“无非就是骂街么,现在十本奏章,九本骂娘,看的咱想日他娘。”
朱标打开那本奏章,随便念一段上头的内容道:
“……古帝王以来,未闻缙绅末吏,杂居同事,可以相济者也。今勋旧耆德咸思辞禄去位,其危疑相去几何哉?伏望陛下于股肱心膂,悉取德行文章之彦,则太平可立致矣……”
“什么只要用了德行文章好的,就可以立即天下太平,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朱元璋不屑道:“要真是这样,大宋早该收复幽燕,吊打辽金了,还用等咱去北伐?”
“唉,人家是儒家子弟,只能这么说。”朱标苦笑着将地上的奏本都捡起来,理一理放回御案。
“那帮家伙还在那跪着?”朱元璋也懒得再看,拿起‘孝顺’,咔哧咔哧的挠挠背。
“嗯,儿臣劝了半天也没用,最后只好答应替他们来跟父皇谈谈。”朱标实话实说道。
“谈个屁!胡惟庸呢?”
“胡相还在那里盯着他们呢,以免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朱标叹口气道:“刚才有人要从五龙桥上跳下去。”
“要跳河到外面跳,不准脏了咱家的河。”朱元璋一听就不乐意了,抬高声调道:“老二老三小时候往里头撒尿,咱都家法伺候!”
“不是,这是脏了河的事儿么?”太子无语道:“吴状元又带着几百儒生,跪在午门外头了,这事儿不赶紧妥善处置,会越闹越大的。”
“让他们闹去吧,看看是咱的刀快,还是他们的脖子硬。”朱元璋哼一声道。
“他们再闹下去,朝廷就瘫痪了,云南也不要打了。天下初定,四方不稳,这股风潮再蔓延到地方,是会出大乱子的!”太子加重语气道:“爹,国家是咱家的。僵持下去,损失也是咱家的……”
“行行行,咱知道了。”朱元璋告饶的摆摆手,吴太监赶紧带人,关上殿门人,让爷俩单独说话。
“唉,老大,”朱元璋这才闷声对太子交底道:“你知道什么叫‘拆屋顶开窗户’么?”
“没听说过……”太子摇摇头。
“这是老六跟咱说的,他说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朱元璋便学舌道:
“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这说法有点意思……”太子先是一怔,旋即又哭笑不得道:
“所以恁俩就照着孔子孟子下手?这不是拆屋顶了,这是把整间屋子都拆喽!”
“那不效果更好么……”朱元璋便很得意道。
“呃,”太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叹气道:“好吧……这么说,父皇也没打算跟他们死磕到底?”
“那当然了。”朱元璋点点头,狡黠道:“咱要是真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就不会把衍圣公叫回来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孔夫子的那套,还是挺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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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孟子呢?”太子问道。
“就该被打烂神位,没人再知道他才好呢。”朱元璋愤懑道:“不过为了改革大局,咱也不是不可以让他回孔庙,但孟轲的那些反动言论,必须全都删除,不能再出现在大明朝。”
“唉……”太子叹口气,点点头道:“那代价呢?”
“三条改革,他们都不能阻拦!”朱元璋断然道:“他们同意,孔子孟子的事情都商量。要是不同意,那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儿臣明白了。”太子点点头,又叹口气道:“不过父亲这条件,估计他们很难接受啊。”
“伱先去谈,实在谈不下来再说。”朱元璋沉声道:“再说了,现在是他们在求你,该发愁的是他们,不是你!”
“儿臣明白。”太子点点头,父皇给他交了底,后面怎么谈,还得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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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武英殿出来,太子没有马上去奉天门,而是先回春和宫处理政务,下午的朝觐也如期举行。
只是来参加朝觐的大臣,少了一半。文官里更是只有胡惟庸和彭赓、曾泰,连汪广洋都没来。
“汪广洋呢?”太子皱眉问道。没想到就连汪广洋这种老滑头,都站队了。
“汪相替老臣在奉天门外盯着呢。”胡惟庸帮汪广洋解释道:“那帮文官跪到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所以老臣让汪相留下,防止他们走极端。”
“嗯。”太子点点头,叹口气道:“父皇那边还没消气,要不让他们先回去,明天再来跪?”
“太子爷,他们怕是不会答应。以老臣看,今天没个说法,他们怕是要在奉天门外过夜了。”胡惟庸叹气道。
“这不胡闹么?才二月天,晚上倒春寒多伤人?”太子皱眉道:“都是些文弱书生,这一宿跪下去,多少人得落下病根。”
“太子爷仁慈。”胡惟庸赶忙奉上马屁道:“他们已经跪了一个白天,再折腾一宿,真是会死人的。”
“……”太子有些不太习惯的看一眼胡惟庸,不知这厮咋转了性似的。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处处跟自己当作对的‘泼妇’,忽然变成三从四德的‘贤妻’了。
总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不过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顾眼前吧。
太子便沉声问道:“那胡相有什么办法?”
“上策当然还是皇上能开恩了……”胡惟庸轻声道。
“都说了,父皇气还没消,这时候去求情,只会适得其反。”太子叹气摇头。
“那就只有先给他们一人发条棉被了。”胡惟庸苦笑道:“当然能有口热汤就更好了。”
“嗯,这个可以有。”太子点点头道:“劳烦胡相去准备吧。”
“遵命!”胡惟庸赶忙应声,还不忘补充道:“下官一定会跟他们说,这是太子爷的恩典。”
“不,说是皇上的。”太子却摇头道:“此事本宫会先禀明父皇的。”
“是是,是老臣糊涂了。”胡惟庸心下暗叹,太子明明地位牢不可破,却还是这么谨慎。让人想挑拨离间都找不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