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城,像被世界遗弃。
缓慢的节奏,不发达的交通,让这座城市,并未遭受非典的践踏。
半夜,是个晴朗夜,月如流水,星子零星,如碎在黑天鹅绒布上的钻石。城市陷入沉睡。只有偶尔,远方的不知何处,传来两声狗吠。继而归入岑寂。
路灯的黄色昏昧,像兑水稀释过的蛋黄,但仍是粘稠的,搅不开似的。
江烟醒来时,闷闷地咳了几声。她摸着额头,滚烫的。嗓子也似塞了烧红的炭,又烫又涩。
身边的邵长昭睡得很熟。他打着轻微的鼾声,呼吸匀缓。
江烟翻身下床,喝了杯水,心头忽地,无法遏制地涌起恐慌。这种如洪流般的恐慌铺天盖地。她想起电视里报道的。
非典像龙卷风般席卷了北京、广州多个城市,新加坡、香港,也有许许多多的,染上非典的病例。
她呆滞地坐在床沿。她想去摸摸邵长昭。却在触到被角的一刻,被烫着了似的缩回来。
江烟心跳得很快。
她知道,非典的传染性有多强,致死率有多高。她心如同悬在半空中,虚弱地跳着。
有什么,压在她的呼吸道内。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穿上衣服,打开门,微冷的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她拉了拉衣服,为自己御寒。
灯光将江烟孑孓的影子拉得很长,过一会儿又缩短。
路灯照不全路边的灌木,它们就像潜伏在黑暗里的怪兽。
因为非典的缘故,街道上空无一人。
江烟想到儿子,想到母亲,想到很多人。
最后想到邵长昭。也许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最不敢想的就是最爱的人。
他把她抱在怀里,柔声、轻声地哄着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她悲哀地想着,万一呢?她想找李资明询问,自己的症状是不是非典。可又恐惧。就像他说的,不分是否,一律抓进去隔离。
走在路上,她看见有野猫蹿出来,有人举着手电筒,在垃圾桶里翻着什么……
她从来没在这么晚单独出门过。
不知不觉,她走到桥上。
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里面蓄着污水、垃圾。它阴暗地匍匐在桥下,就像一条黑色的蟒蛇,伺机而动,预备将她一口吞没。
她靠着护栏,河边的风更大些,更凛冽些。刮在脸上,如刀割。
江烟想,如果像一缕烟一样,消失在着江面,会怎样?
她低头望着,河水张开它幽深的口。胆怯、恓惶、纠结,像丝丝藤蔓裹绕住她整颗心、整个人。
她在桥上待了很久,脸都冻僵了,勇气似海边的潮水,潮起潮落。
她不敢,也不舍。
这世间再无情,邵长昭对她也是有情的。
她怎能这么不告而别?
如果,她真的跳下去,昭哥会不会殉她?
可能的,他那么爱她。换作是她,她一定会。没有邵长昭,她无法想象要怎么活。就像鱼失了腮,树断了根。
江烟,你因为一个男人,变得如此犹豫、矫情,这还是你吗?
忽地,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人被抱住。
周身是温暖的,熟悉的气息。
是邵长昭。
他如同只受伤的兽地喘着息,胸膛猛烈地起伏,江烟听到他心如擂鼓。
“昭哥……”
江烟说:“你怎么醒来了。”她怜惜地摸摸他的手臂。
“江烟,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千万不要想不开。”邵长昭箍紧她,把她裹得密不透风,像怕她长了翅膀飞走。
“没有啊。”江烟被箍得生疼,可她毫不挣扎。
她睁大着眼睛,眼泪慢慢蓄积,在眼眶里打着转,轻声问:“昭哥,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我发烧了。”江烟挣开他,转过身,用那双盈满泪的眸子望着他,“我发烧了。”
“我知道。”邵长昭将额头贴着她的,“也许只是简单的发烧。”
江烟呼吸都变得灼烫,她猛地推开他,“别靠近我啊,我怕传染给你……”
邵长昭又挨过来,江烟着了急,往后退,他一把攥住她的伶仃腕子,她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
他鼻尖擦过她的脸,攫住她的唇。他不要命地,辗转地吻着她。
江烟都快哭了:“昭哥……我只是很怕,这场天灾会分开我们。”
“不怕。”邵长昭把她搂进怀里,“这下,就算是非典,我们也一起染好了。我发现你不在,一路跑来找你,生怕你离开我。你知道我心里多慌吗?”
也许是心灵相通,她才走没多久,他就醒了。
“我不想离开你。”她又何尝不是呢?
泪流下来,顺着唇纹,滑入唇内,尝到咸腥味,“昭哥,我想和你长命百岁。”
“说好的,要长命百岁。”
邵长昭放开江烟,她才看见,他还穿着睡时的衣服,趿着双拖鞋。
他就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顶着寒风,找了她一路?
新的眼泪再度涌出来。
江烟重新紧紧环着他的腰:“昭哥,我这辈子再也不放开你了,你别嫌我烦。”
她狠下心,无论如何,生死都在一起。
“不嫌。”
*
深更半夜,邵长昭挨家挨户地找药店,最后在离家三四公里的地方,找到一家未关门的小诊所。
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江烟坐在床边等他。昏黄的灯光照得她面色蜡黄。
邵长昭倒了杯水,喂她服下退烧药。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新的棉被,盖在床上,拍拍她说:“睡吧,沤出汗来就好了。”
整夜,两人都没睡着。
他把她抱在怀里,像两只互相取暖的过冬动物。
两人身上出了密密的汗,黏腻,极不舒服,可都不愿意松开彼此。
月光如水,他们都睡不着。
江烟说:“昭哥,你还记得,你向我求婚说的话吗?”
“记得。”邵长昭顿了顿,说,“当物是人非,情也不变。”
“是。”江烟抱紧他,“就算熬不过去,你能记得这些,我也无悔了。”
第三天,江烟烧退下去了。
她浑身酸软无力,泪淌下来,洇湿枕布。
她对邵长昭说:“我是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
除了庆幸,还有感激,感激上天放过她,让她能和邵长昭多厮守几年。
*
五月,疫情得到控制。中国大病初愈,似乎连迈入炎夏的气力也消失殆尽了。
六月,中国从疫区中除名。大家都松了口气。
七月,全球疫情基本结束。
人们摘下口罩,又开始像以往一样,卖菜的吆喝,买菜的砍价,打牌的和牌,看牌的喝彩。
小城又恢复之前的模样,路上依旧很多扒手、飞车党,菜市场依旧脏乱差。
江烟领到酬劳,买了几卷软和的毛线,准备给邵长昭织毛衣。
她小时跟母亲学了很久,过了这么多年忘了不少,稍微找人学学,很快又能上手。
从秋天织起,日日织,也只能织一两件。低头久了,便脖颈痛。回到家后,邵长昭会替她按摩。她被揉按得舒服,就躺倒在他腿上,半眯着眼,冲他笑。
邵长昭拍她的脸:“你倒是舒服。”
江烟翻身,“昭哥。”
“嗯。”邵长昭手按在她肩上。
“我那天在听她们聊天。”
“谁?”
“老孙家女儿她们呗。”
邵长昭意兴阑珊:“嗯,说什么了?”
“说家长里短呗。那刘姑娘,怀了孩子,结果那男人不要她,她妈要拉她去堕胎,她死活不肯,好像是打算生下来。”
“嗯。”除了江烟,邵长昭对其他女人的八卦没什么兴趣。
“还有孙家媳妇儿,奶大的那个,男人好像得病了。肾病,好像就比尿毒症好一点,家里掏空了去看病,人瘦得人不人,鬼不鬼,听说很快就不行了。”
“然后还是谁来着,说是才十几岁,没留个信儿,就走到外头去打工。”
江烟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停。
邵长昭没忍住,笑了。
江烟掐他一把,“笑什么。”
邵长昭笑意不减,说:“笑你对别人的陈芝麻烂谷子这么关心。”
江烟捶他,娇嗔说:“说给你听,你还笑,下次不给你讲了。”
邵长昭抱她压在床上,“不讲别讲,反耽误我们亲热的时间。”
他隔着衣服,捏了把她的奶,贱淫淫地笑了。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尝过颠鸾倒凤的滋味了。
江烟两条腿被他架在手臂上,胯骨抬高,承受着邵长昭一下猛似一下的冲刺。在小腹上,有一条很明显的凸出。
那是男人的龙根。
她满身透着浅粉色,像未熟透的草莓。这是在情欲作用下的结果。
在五分钟前,他的每一次抽插,都是循序渐进、不疾不徐的,渐渐的,他如尝到了甜味的孩童,变得心切,想在短时间内,将所有能尝到的味道都试一遍。
却是苦了江烟。
平常,邵长昭是百依百顺的猫;床上,他就是桀骜不驯的狼。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肉体却似着了烧,滚烫不已。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每一粒汗珠都沸腾着。空气也在男女交媾间,逐渐变得溽热。
邵长昭不断挺动腰身,手下也没饶过她的奶子。
他手指灵活,一会儿攥捏住顶端,一会儿握着半只乳球搓面粉团。
女人是水做的,真是一点不错。他觉得她那双乳如同灌满了水的气球,饱满、富有弹性,让他想把头枕在上面。
酒池肉林,溺死在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