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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么疼?

    心脏痛到连一度停跳都察觉不到,他思维完全麻木,大脑空白一片,完全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

    顾随之要做什么?

    他要去哪?

    血液从伤口流淌入土壤,把土壤浸泡得湿润而温暖,痛苦伴随着恨意生根发芽,一瞬破土而出,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甚至找不到这情绪来由,也无法去思考这样的情绪。

    好疼……

    他如置冰窖,全身一寸寸冻僵。

    林慕闭着眼,却也睁着眼。

    他的灵魂和肉/体好像分开了,身体千疮百孔,濒临死亡。

    灵魂也是。

    ——但是不可以。

    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呼吸在一点一点变得微弱,全身传来的疼痛也在渐渐远离。

    ——不能死。

    要活下去。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再救你。

    你也……救不了他。

    不断往前奔涌的时间长河凝固了,时间不再流动,万里疆域上传来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清零,世界被染成了黑白灰三色。

    凝固的鲜血、倒下的修士、震天的喊杀声……全都消失了。

    在这时空都为之凝固的地方,唯有心跳声被放大无数倍。

    咚……咚咚……

    ……

    云层中,一个漆黑的圆形物体直愣愣从天空坠下,砰地摔在水里。

    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

    那东西沉入水底,一半掩埋在淤泥里,半晌才缓缓动了一下。

    他看上去实在恐怖,全身被烧毁殆尽,只剩下一个头,孤零零地躺在泥沙上。

    头发全没了,半个头骨裸露,被烧得焦黑,一边眼珠脱落,脸上血肉模糊。

    但他居然还没死。

    一道莹蓝色光把他笼罩起来,在最危急的时候保住了他半颗头,也给了他苟延残喘的机会。

    系统疲惫道:“剩余时间缩短到半天,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难度高,走时带走了主系统大半的能量,又在这个世界经营多年,才算能和天道对抗。

    然而,就这一下,让他的能量见了底。

    “半天,”傅初嵇脖子被炸没了,完全靠灵力发出声音,嘶哑得仿佛夜枭,他眼珠上布满血丝,渐渐露出一抹可怖至极的笑容,“足够了,足够了!”

    顾随之死了,林慕也废了,还有谁能阻止他呢?

    杀光这个世界,系统就能恢复能量,到时候,就算天道亲身降临,也拿他没办法!

    人头从水底一飞冲天,抖掉身上的水,直直朝着坑底而去,沿途洒落一地腥臭血液。

    “在哪在哪在哪……”

    “藏在哪呢?”

    人头左冲右突,没从废墟下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停在半空,闭眼放出神识。

    倏然,他眼睛睁开,兴奋到莫名,“找到了哈哈哈哈哈!”

    深坑被他的笑声震得碎石不断滚落。

    空旷的空间里,这笑声不断回响。

    傅初嵇抬起手,就要召唤石阵,把埋在地下的人彻底抹杀,放出的灵力却被一道浅淡金光反弹回来。

    砖石哗啦啦沿着小山滑落。

    漆黑令牌静静悬浮在半空,古朴花纹仿佛活过来一样,金色流光沿着令牌上的文字一笔一划勾勒,随着文字逐渐亮起,一个万里传送阵浮现,莲花绽开似的一层层舒展。

    令牌对面,被至亲的死从沉睡中唤醒的神女缓缓抬眼,从寒泉莲花池中站起,水珠从她纤长的睫毛上掉落,摔回池子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凌轻殷!”傅初嵇又急又怒且惊,“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可能!?”

    怎么又是这对姐弟!?傅初嵇心头恨得滴血。

    “是你杀了我弟弟。”

    平静的陈述语气,凌轻殷感受着银龙死前传递给她的情绪,五指一握。

    流光自她手心流淌而出,化作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繁复的花纹缠绕其上,纯银剑柄如一泓冰泉,泠泠沁人,剑柄上用特殊颜料进行铭刻的冰蓝色花纹简洁,昭示着她的身份。

    她跨前一步,身影一半降临。

    傅初嵇冷笑:“你醒了又如何,你无情道已破,神血损失大半,就连飞升的雷劫都召不来,这辈子都无法成神,你拿什么跟我抗衡?”

    凌轻殷平静地看着他。

    傅初嵇越想越觉得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早已胜券在握,压根不用再继续怕她,“顾随之还差一点飞升了,你呢?就连他都没办法阻止我,你觉得你就可以吗?不过是送死罢了!”

    凌轻殷眉目不动,正要继续往前,却忽然停下。

    她眼里掠过一抹惊讶之色,想说什么,身影倏地从半空消失,以血脉为桥梁搭建的展开到一半的万里传统阵也随之关闭,重新收缩回令牌之中。

    一块砖石掉落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背,白皙漂亮的指骨支离破碎,一把握住了悬浮在半空中的令牌。

    掌心之中的鲜血和令牌上的神血洇在一起,指骨不断用力,像是想把什么融入体内一样——不对!不是好像!

    大地开始摇晃,深坑边砖石泥土往下滑落的速度再一次加快。

    傅初嵇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转瞬即逝,比风声还轻,他以为这是错觉,但紧接着,他听到了第二声。